文言⁽¹⁾ 之一

“元”者，善之長也；“亨”者，嘉之會也；“利”者，義之和也；“貞”者，事之干也。⁽²⁾君子體仁足以長人，嘉會足以合禮，利物足以和義，貞固足以干事。君子行此四德者，故曰：“乾、元、亨、利、貞?！?sup>(3)初九曰：“潛龍勿用?！焙沃^也？子曰：“龍德而隱者也，不易乎世，不成乎名，遯世無悶，不見是而無悶，樂則行之，憂則違之，確乎其不可拔，潛龍也?！?/span>⁽⁴⁾九二曰：“見龍?jiān)谔?，利見大人?！焙沃^也？子曰：“龍德而正中者也。庸言之信，庸行之謹(jǐn)，閑邪存其誠，善世而不伐，德博而化，《易》曰‘見龍?jiān)谔铮姶笕恕?。君德也?！?sup>(5)九三曰：“君子終日乾乾，夕惕若厲，無咎。”何謂也？子曰：“君子進(jìn)德修業(yè)。忠信所以進(jìn)德也。修辭立其誠，所以居業(yè)也。知至至之，可與幾也。知終終之，可與存義也。是故居上位而不驕，在下位而不憂，故乾乾因其時(shí)而惕，雖危無咎矣?！?/span>⁽⁶⁾九四曰：“或躍在淵，無咎?！焙沃^也？子曰：“上下無常，非為邪也。進(jìn)退無恒，非離群也。君子進(jìn)德修業(yè)，欲及時(shí)也，故無咎?！?/span>⁽⁷⁾九五曰：“飛龍?jiān)谔欤姶笕??！焙沃^也？子曰：“同聲相應(yīng)，同氣相求。水流濕，火就燥。云從龍，風(fēng)從虎。圣人作而萬物覩。本乎天者親上，本乎地者親下。則各從其類也?！?sup>(8)上九曰：“亢龍有悔?！焙沃^也？子曰：“貴而無位，高而無民，賢人在下位而無輔，是以動而有悔也?！?/span>

注釋：

(1)文言：對“文言”二字之義先儒眾說不一，一、乾坤為門戶，以文說乾坤；二、依文而言其理；三、因卦爻辭為文王所作，故曰“文言”；四、文謂文飾，以乾坤德大，故特文飾以為“文言”；五、單就卦爻辭而推衍之，故曰“文言”，等等。筆者以為當(dāng)依文言理之說近實(shí)。

(2)元：開始。長：訓(xùn)首，君。亨：古文字有祭祀之義，此訓(xùn)為通。嘉：美。古者婚禮稱“嘉”。會：聚合。利，本指铦。“利”從刀主分，分故能裁成事物使各得宜；“利”從禾。禾二月始生，八月而熟，得時(shí)之中，如《說文》所言：“利……和然后利，從和省?！惫省袄庇钟兄泻椭x。義：宜?！吨杏埂罚骸傲x者，宜也?！薄栋谆⑼ǖ抡摗で樾浴罚骸傲x者，宜也，斷決得中也?！必懀阂徽f為占問，一說為正。干：樹干。木旁生者為枝，正出者為干，故“干”有正之義，因枝葉依干而立，故“干”又有本之義。鄭注《禮記·月令》“羽箭干”曰：“干者，器之本也?！?/span>

(3)仁：凡果核之實(shí)有生氣者曰“仁”，以仁為木，案李道平、周易集解纂疏》，“仁”有“元”之義，“元”從二從人，“仁”從人從二，故在天為“元”，在人為“仁”?！夺屆め屝误w》：“人，仁也；仁，生物也?！遍L人：猶君人，即主宰人。利物：一本作“利之”。

(4)此釋《乾》初九之爻辭。龍德：陽剛之德?！肚坟载侈o以“龍”喻陽。隱：是釋“潛”?！肚烦蹙啪酉鹿试弧半[”。易：移。世：世俗。不見是：不為世人所贊同。遯：隱退。悶：煩悶。確：剛強(qiáng)之貌。拔：移。

(5)此釋《乾》九二爻辭  。正中；《乾》九二爻居內(nèi)卦正得中位。庸言：平常的言論。先儒有解“庸”為“中”者，但由下文“善世而不伐”思之。似解“庸”作平庸為妥。閑：防。善世：吳汝綸曰：“此‘善世’即善大，與‘德博’對文?！狈ィ鹤钥洹；焊谢?。君德：即陽德，陽為君。

(6)此釋《乾》九三爻辭。進(jìn)德修業(yè)：增進(jìn)德性修治學(xué)業(yè)。九三過中，故曰“進(jìn)德修業(yè)”。修，治。知至至之：前“至”為名詞，指到達(dá)，后“至”為動詞，指努力做到。知終終之：前“終”為名詞，指終結(jié)。后“終”為動詞，指善于停止。幾：微?！断缔o》：“幾者，動之微，吉之先見者也?！鄙衔唬壕湃觾?nèi)卦之上。下位：指九三居外卦之下。

(7)此釋《乾》卦九四爻辭。上下：言爻位。四為陰位，上可以承君，下可以應(yīng)初，故曰“上下”。邪，邪枉。九四以陽居陰失位故曰“邪”。進(jìn)退：言爻，九四上進(jìn)可居五，下退可居三。群：類。此指陽類?！肚妨辰躁?，故六陽稱“群”。

(8)此釋《乾》九五爻辭。同聲相應(yīng)，同氣相求：乾坤陰陽各以類相應(yīng)相求。乾為純陽，故曰“同聲”、“同氣”。應(yīng)，感應(yīng)。求，追求。云從龍：云，水氣。龍，水物。云龍同類，感氣相致，故“云從龍”。風(fēng)從虎：風(fēng)為震動之氣，虎是威猛之獸，虎嘯風(fēng)生，風(fēng)與虎也同氣類，故曰“風(fēng)從虎”。作：起。覩：見。親：親附。

(9)此釋《乾》上九爻辭，與《系辭上》八章同。注見上。

今譯：

“元”，是眾善的首長；“亨”，是嘉美的會合；“利”，是事物得體而中和；“貞”，是事物的根本。君子（效此）全現(xiàn)仁足以治理人。嘉美會合足以合乎禮，裁成事物足以合乎義。能貞正固守足以成就事業(yè)。君子能行此四德，所以說：“乾、元、亨、利、貞?！背蹙咆侈o說：“潛伏之龍，不可妄動。”這是什么意思？孔子說：“人有龍德而隱居，（其志）不為世俗所改變，不急于成就功名，隱退世外而不煩悶。（其言行）不被世人贊同亦無煩悶，（君子）所樂之事去做，所憂之事則不去做，堅(jiān)強(qiáng)而不可動搖。這就是潛龍?！本哦侈o說：“龍出現(xiàn)在田野，適合見大人。”這是什么意思？孔子說：“人有龍德而居正得中，很平常的言論亦當(dāng)誠實(shí)，平凡的舉動亦當(dāng)謹(jǐn)慎。防止邪惡而保持誠信，善行很大但不自夸，德性廣博而化育人?！吨芤住氛f：‘龍出現(xiàn)田野，利見大人’。這是君主之德”九三爻辭說：“君子終日勤奮不息，夜間戒惕似有危厲，無咎災(zāi)?！边@是什么意思？孔子說：“君子為增進(jìn)德性而修治學(xué)業(yè)。（為人）忠誠信實(shí)所以增進(jìn)德性。修飾言辭以樹立誠意，所以成就學(xué)業(yè)。知道所要達(dá)到的目標(biāo)而努力爭取。可與（他）討論幾微之事。知道終結(jié)而善于終止，可與（他）保存事物發(fā)展適宜狀態(tài)。所以居上位而不驕傲，在下位而不憂悉。所以勤奮進(jìn)取因其時(shí)而戒懼，雖有危厲而無咎。”九四爻辭說：“龍?jiān)跍Y中惑于躍而未躍，無咎?！边@是什么意思？孔子說：“或上或下，無一定常規(guī)，并非為了邪欲，或進(jìn)或退，不是恒久不變的，并非脫離人群。君子增長德性，修治學(xué)業(yè)，想及時(shí)完成，故無咎?！本盼遑侈o說：“龍飛于天上，適合見大人?！边@是什么意思？孔子說：“相同的聲音相互感應(yīng)，相同的氣息相互追求，水往濕處流，火往干處燃，云從龍生，風(fēng)由虎出。圣人興起而萬物清明可見。受氣于天的親附上，受氣于地的親附下，則各歸從（自己的）類別?！鄙暇咆侈o說“龍飛過高有悔?！边@是什么意思？孔子說：“尊貴而沒有具體職位，高高在上而與民眾脫離，賢明之士處下位而無人來輔助，所以只要一行動就產(chǎn)生悔恨?！?/span>